嘟嘟嘟……
晚上十点,电话响起,是一个戒断多年的服务对象小云。
“社工啊,我都戒断这么多年了,怎么还来找我检测啊?”语气中有些气愤,有些伤感,还有几分醉意。“这样没完没了,怎么让受得了!”社工先安抚了小云的情绪,并让他不要酗酒对身体不好。在情绪崩溃边缘的他声音略带沙哑的说:“现在也只有酒才能给我安慰。”社工一时间也有点失落,不知道如何给他带来安慰。
社工知道肯定又是在随机检测中闹了不愉快,这已经不是最近的第一起。
三周前,社工正在开车,陆陆续续收到许多微信语音,原是老黄发来的语音矩阵轰炸。平时风趣幽默的他一反常态在一段又一段的音频中传来了抱怨。他说自己一直以为参与各类的禁毒活动,也到了社会的认可,但是每每到了检测的时候,都得不到尊重,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崩塌。放在家里的那些禁毒宣传荣誉证书,都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在脸上,感觉是那么的火辣辣。社工也明白他的感受,也耐心的听着他的吐槽,他还说现在真想气愤的说自己又复吸了,让警察把他抓进去,几分玩笑几分无奈。他说他想问问社工,说好的社会能把自己当成普通人?
两周前,社工正去督导,遇到了小新,小新这些年也很出色,家庭和睦,也从原来的三口变成了四口,事业也做得很出色,虽然他常说自己是混口饭吃,但他一直努力为自己的家人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,做好丈夫,做好父亲,也慢慢脱去当年那股尖锐的外壳。然而今天那个脆弱敏感的他又浮现在我面前,我有些伤感,他说自己正在谈生意,坐车,说好了戒断以后生活就能回归正轨,却还要连累自己的同事和朋友一起接受检测,那一刻他有点万念俱灰。和小新聊了很久,他虽然躁怒,更多的是难过,他说康复协议的履行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平静生活。当天晚上小新还拨通了社工的电话,社工也知道他这股压抑的情绪久久不能从胸口散去,他说他想问问社工,说好的正常的生活呢?
一周前,社工和老刘拨通电话进行一次简单的戒断回访,老刘一向是个温顺的人,一路和社工配合完成社区戒毒,相当随和。当社工随口提及孩子最近怎么样时,他却一反常态,他说自己做完了检测,前不久还去做了毛发检测,但是现在没完没了还调查到了小孩子身上,这让他心里很抵触,就算社工告知他并没有什么恶意,他也是用接近哀求的语气拒绝,他说孩子很好,很健康,读书成绩也很好,自己也能给他比较良好的生活条件,他就希望自己的家人不被叨扰。社工很感触,让社工明白孩子是他不能动的一块逆鳞。来自电话那头的微弱声音却在社工的心上重重的一击,原来关爱也会变成伤害。他说他想问问社工,说好的不再打扰呢?
几天前,社工也收到大洋的抱怨,大洋来到社工点,毫不顾忌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,有些气话让人听着很难受,虽然他有时候嘴是比较欠的,但是和社工也算是祥和的,这样的状态也是受了不少刺激。他嘟囔着说“社工,你现在给民警打电话,就说我又在碰这个东西,让他们把我抓走吧,反正我现在找工作也找不到,都要养不活自己了,还不如到里面去,有人管吃喝。你们这边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啊,我现在不敢出门了,出个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拖去做检测,这下好了全知道我是吸毒的了,你们不是一直在呼吁吗,为什么不见起效。”社工似乎没有反驳的辞藻,只是疏导他情绪的同时,告诉他别这么悲观,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已经好了很多。他沉默了片刻,也对社工释放了许多,他说他想问问社工,说好的尊重和接纳呢?
这几天,社工前前后后又接到了一些戒断多年的服务对象的电话,无一例外是反应自己希望可以配合检测,但受不了没有尽头的,没有盼头的日子,他们说自己犯了一次错就没有止境为此付出着代价,有时候还要让小孩子受到牵连。有位服务对象看到是社工的电话,第一句就没好话说道:“我不需要关心,别一直说关心我”,然后就挂断了电话。另外一位服务对象,当初和社工是有很好的帮教关系,现在却和社工说再打他电话,就要报警说是骚扰。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曾经的温柔,可以想象经历了什么样绝望的生活才会这么脆弱,如果可以他们都应该拥有美好的生活。或许他们都想问问社工,到底苦难是否有尽头?
深夜,是一个适合思考的时段,深夜,也是一个容易感伤的时间,这一系列的画面就这样重叠眼前,社工觉得这何止是服务对象们无法愈合的伤口,也是社会工作进展至今的伤口,但现在也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。社会工作的推进在服务对象眼里看着依旧缓慢,他们或多或少受着限制,但不可否认那些积攒的能量是向上的。听过老黄演讲的小朋友,已经懂得如何远离毒品;拥有工厂的小新也在为同伴们提供就业机会;老杨也恢复了驾照,回到了原来的岗位;还有许许多多个“他们”也应该感受到了生活的变化,收获的季节看似还没有到来,但向上的“花朵”已经开始萌芽。
社工和小云说:“酒不是你唯一的依靠,我们社工一直明白你的需要,这个时候你更应该表达自己的诉求,让社会看到你们这群迷途的羔羊,回头的浪子,已经有了新的面貌,还有很多人正在积极成为同伴,摆脱这种煎熬。”小云听了社工的话,有些感触说会和正在努力的伙伴们一起去呼吁,为自己建造美好的未来。社工看到小云身上也迸发着向上的力量,“助人自助”的理念绽放着光芒。
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激励,简单的语言就能给人予莫大的鼓舞,那个流血已久的伤口总会愈合。
社工也应该拥有向上的力量,帮教的心是坚不可摧的铠甲,帮教的行是披荆斩棘的利剑,我们终将突破黑暗尽头,逆流而上。
青浦工作站金泽社工点 俞晓杰供稿